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折辱（第2页）

水珠滑过她的鬓角，她平静而冷漠地道：“这场戏好看吗？赵小月。我的衣服湿了，没得替换，不如你把你身上的脱下来。那是我的衣服，不是吗？”

风雨虽来摧折花木，但荷仍然举于水面，疏水离尘、傲然挺立。

总是这样！赵小月的内心不甘地尖叫，胸中的无名之火反而越烧越旺。

明明是被阮家赶出来的，明明连娘都死了，明明现在已经这么狼狈！还是这么气定神闲，还要反过来质问我！

不该换你来嫉妒我吗？换你求饶道歉，哀求我把衣服还给你，换你来讨好我，讨好我才能带着你继续玩啊。

为什么反而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？

竟仿佛是我，仍然在卑微地仰望你。

不甘地迎上荷华的眼神，幽深莫测，里面仿佛带着藏了一个秋季的冷清肃杀，赵小月忽然有些害怕不安。

她没有注意到荷华的其他异常，从前每次中招，荷华都只是冷冷看她一眼，便不再理了，避着他们的锋芒。

赵小月此刻心里的念头只有一个，就是不要露怯，在她曾经最嫉妒艳羡、殷勤讨好的人面前。

她知道自己理亏，抢了衣箱后过了好几个月，才敢第一次换上这衣服。这衣服可真好看啊，这长命锁也好富贵，让她立时就舍不得脱下了，这就是她的了！可被荷华指出来，还是有些站不住脚。

她试图从哥哥那里获得勇气支持，故作疑问道：“什么衣服是你的？这衣服穿在我身上，自然是我的了！哥哥，你说这衣服可衬我？”

“衬得衬得！我家妹妹美如天仙，这衣服穿在你身上才好看。”

只是还是不如四姑娘好看。

赵大善嘴上赞着妹妹，心里却另有想法，眼睛也紧紧盯着荷华不放。

虽然四姑娘年纪尚小身量未足，脸还没有长开，但已经和这十里八乡的姑娘有了云泥之别。况且她生母楚姨娘姿容亦是绝色，想必四姑娘日后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。赵大善越看心里就十分满意。

爹娘都说，眼见着四姑娘是不成了，楚姨娘都死了这么久，阮家那边也没个说法。若是四姑娘真回不去了，到时候就做主，让四姑娘和他成亲。这被赶出来的庶女，无父无母的，嫁他这个秀才相公还占了大便宜呢！若是做了举人老爷，那四姑娘就只能做妾了……

只是四姑娘心高气傲，还需磋磨，柔顺乖巧些才好。以后才知道孝顺公婆、照顾小姑、伺候他这个夫君。

荷华给赵大善盯得一阵恶寒，赵家兄妹俩一唱一和的无耻戏码，也实在不耐烦看下去了，打算直接激将，可她又实在说不出来那些污秽话语。

她道：“拿了别人的东西，就要还回来，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。赵小月，如果你不还，那终有一日，我会亲自来取！”

自知此话效果不佳，荷华扭头提步便走，索性赶快回屋换掉湿透的衣裳。否则深秋的冷风一吹，风寒是躲不过的，她没打算拿自己的健康来搏。

赵小月被这番郑重的话语唬了一跳，心里实在发虚，不知如何回应，故作强硬道：“有本事你就来取，当时不是说好换了的嘛。”

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荷华走，她又有些不甘心。荷华居然还敢说出取回衣物的话！

眸光一闪，又生一计，赵小月急忙上前，一把抓住荷华湿漉漉的手腕，换了亲昵的语气，大方道：“好啦好啦，衣服的事情容后再议。妹妹若没有衣服，跟姐姐说便是，姐姐那里还有不穿的旧衣，给妹妹试试？”

这话说完，赵小月觉得自己的灵魂又一次得到升华。怪不得以前楚姨娘常说给她四姑娘穿过一次不喜欢的衣服云云，这种恩赐的感觉真是好极了。

她继续道：“今晨用饭没见着妹妹，想必是妹妹贪睡，起得迟了。又见妹妹出去浣衣劳累，腹中一定饥饿。我呢，心好，倒是给妹妹留了点东西垫垫肚子。”

说着，赵小月从身侧系着的桃花流水荷包里拿出一块白糕，故意在荷华鼻子前晃过。

白糕香甜的气息流入鼻腔，荷华本就饥饿难耐，肚子一下发出咕咕的叫声，条件反射地咽了下口水，似是想起来楚姨娘买给她时的滋味。

这个反应显然取悦了赵小月，赵小月又一次笑出了声。

她随手将白糕扔在地上，扬声道：“给我们阮姑娘填填肚子，阮姑娘怎么不接啊？诶哟，好可惜，这都掉在地上了，只好委屈阮姑娘去捡了。”

白糕沾上了尘土，已经失去了通体雪白的干净。

从这块白糕上感受到的羞辱，对一个六岁小女孩来说，太过沉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