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栖迟(第1页)

他不说话,却知此话形同谋逆,他在权衡,这样的麻烦进了崔家,稍不留意就会葬送百年清名,现在还为时不晚,只要他把这番话禀报陛下,一切都结束了。

崔颂表情隐没在烛光下,看不清面容,良久后悠悠叹了口气,伸手将戚澜散下的一缕头发别回耳后,说:“在下同戚小姐交情不深,今日一席话只当是酒后失言,须知树大招风,你一言一行,都关乎宗族之人的性命,莫要对什么人都讲掏心窝子的话了。”

戚澜反应过来已吓出一身冷汗,酒也醒了七八分,想起眼前人是权倾朝野忠心耿耿的丞相。

以他的心眼子,要致自己于死地应该不是什么大事,戚澜呼吸重了几分,反手在耳侧握住了崔颂正要收回的手,目光炯炯与他对视。

棕色的眼眸平静无波。

戚澜缓缓松开手里的冰冷,轻飘飘的说:“多谢了。”

崔颂刚暗自松了口气,不料戚澜下一秒就借着酒劲猛的欺身而上,淡淡的酒香扑面而来,崔颂呼出的一口气滞在胸口不上不下憋的有些难受。

她停在距离自己寸把长的地方,带着酒气的气息能喷到自己脸上,盯了半晌才缓缓说道:“你这人挺不错,光风霁月的活,但愿也能得意洋洋的死,多谢提醒,就当还你欠我的命了。”

说罢拂袖而去。

崔颂自己坐在祠堂里愣神,耳边还响着戚澜的质问。

“一家之言,一家之忠。”八个字撞在崔颂的心头。

呵,物物而不物于物,则胡可得累邪?说的倒容易,奸臣当道,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,他也只能一点点梳理,一点点铲除。

不然要他如何?

揭竿而起,翻了这片天吗。亲手颠覆崔家满门忠义,亲手将簪缨世家,贴上乱臣贼子的标签吗。

戚澜有一句说的到是不错,她说我被困在这里太久了。

对,我就是被困住了。

咸德帝挥毫书下一个忠字,困住了崔家世世代代,但想来崔家与大周荣辱与共,崔颂倒是情愿画地为牢,身先士卒,被困在着一辈子又有何不可,崔颂如是想到。

崔颂在厢房将就了一宿,惊蛰和崔伯不敢多言,紧忙收拾灰落了二尺厚的厢房,戚澜乐得清静,懒得管他。

第二天卯时,天刚有一丝亮意,崔颂起来上朝,皇上本给他批了婚假,可他与他的新房客见面颇不愉快,挨过了后半夜,勤恳的崔丞相决定舍弃假期。

父母过世后,院落里无论何时都是冷冷清清,崔颂习惯了做忠臣遗物不料一开门,冷不丁一把剑自庭中飞来,崔颂饱读诗书,于武学却是一窍不通,电光火石之间惊蛰自腰间抽出一把软剑,倾身去拦,那剑极轻极薄,缠在腰上竟是半点也看不出。

剑光一闪,铛!的一声钉在崔颂身侧的门框上入木三分,惊蛰的剑只差毫厘便可拦住,现下却横在自家公子身前,惊蛰讪笑一声,抱拳向戚澜行礼:“夫人早起不会是专程为了谋杀亲夫吧。”

崔颂也不脑,还是一脸清浅的微笑,和满树梅花遥遥相对,看的戚澜想问他笑的腮帮酸不酸。

崔颂抚过身前的剑身,开口说道:“好剑,何名?”

戚澜答:“清光,来如雷霆收震怒,罢若江海凝清光。”

崔颂外头罩了件狐绒大氅,暗紫色的朝服只在袖口领口露了点边,他一吹冷风就开始连连咳嗽,模糊不清的赞了一句:“好名字,配你。”

月白刚去厨房看早饭好了没,折返就看见崔颂站在门口风烛残年的咳个不停,旁边门框还插着自家小姐的佩剑,剑穗还在半空晃悠,吓的牙都打了几个冷战,赶紧上前拔剑,顺便替戚澜陪了不是。

“公子勿怪,我家小……将军,这是跟您问个早。”

崔颂对这独特的问好方式不置可否,转身照常上他的朝去。戚澜一个箭步冲上去,握住了崔颂袖子外的双手。

“真凉啊这是人吗。”戚澜嘟囔着。

“嗯?”崔颂垂眸看着紧紧相握的四只手,没有抽回。

戚澜无视了一旁月白天青,惊蛰和崔伯的围观,一脸诚恳的把手攥的更紧了“昨天晚上是我不好,不该那么凶你的。”

七十有余的崔伯虎躯一震顿时由老翁化成了不倒翁。

“……”崔颂偏了偏头,想要不着痕迹的把手抽开,却被握的更紧了“我没有放在心上。”

“那是,想来名动京城的崔公子心上也不会有我的位置。”戚澜一脸黯然神伤。

“戚小姐前几天不是还说要和我交朋友?”崔颂不为所动。

戚澜早忘了自己说过什么,继续言辞恳切的演戏“崔公子是因为我在才一刻都不愿意在家多留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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